将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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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唐·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诗题与背景:

  《将进酒》是唐代诗人李白所作一首乐府诗。将(qiāng)进酒,属汉乐府《鼓吹曲·铙歌》旧题,内容多写宴饮游乐。《乐府诗集》卷十六引《古今乐录》曰:“汉鼓吹铙歌十八曲,九曰《将进酒》。”《敦煌诗集残卷》三个手抄本此诗均题作“惜罇空”。《文苑英华》卷三三六题作“惜空罇酒”。将:请。进酒:饮酒。

  关于这首诗的写作时间,说法不一。一般认为这是李白天宝年间离京后,漫游梁、宋,与友人岑勋元丹丘相会时所作。

  天宝初年,李白由道士吴筠推荐,由唐玄宗招进京,命李白为供奉翰林。不久,因权贵的谗毁,于天宝三载(744年),李白被排挤出京,唐玄宗赐金放还。作此诗时距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有八年之久。这一时期,李白多次与友人岑勋(岑夫子)应邀到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登高饮宴,借酒放歌。这首诗思想内容深沉,艺术表现非常成熟,在同题作品中影响最大。作者豪饮高歌,借酒消愁,抒发了忧愤深广的人生感慨。


逐句释义: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你没见那黄河之水从天上奔腾而来,波涛翻滚直奔东海,再也没有回来。
  君不见:乐府诗常用作提醒人语。君,你,此为泛指。
  天上来:黄河发源于青海,那里地势很高。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没见在高堂上面对明镜悲叹那一头白发,早晨还是青丝到了傍晚却变得如雪一般。
  高堂:房屋的正室厅堂。一说指父母。一作“床头”。
  青丝:喻柔软的黑发。一作“青云”。
  成雪:一作“如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生得意时就要尽情享受欢乐,不要让金樽无酒空对明月。
  得意:适意高兴的时候;也指有兴致。
  金樽:酒杯的美称。樽,古代酒器。下方多有圈足,上有镂空,中间可点火对器中的酒加热。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上天造就了我的才干就必然是有用处的,千两黄金花完了也能够再得来。
  天生:天然生成。
  千金:指很多的钱。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烹羊宰牛姑且尽情享受欢乐,一气痛饮三百杯也不为多。
  且为乐:姑且作乐。
  会须:正应当。会,须,皆有应当的意思。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岑夫子,丹丘生啊,快喝酒啊,不要停杯。
  岑夫子:岑勋,李白的好友,生平不详,多次出现在李白的诗作当中。
  丹丘生:元丹丘,李白的好友,李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交游人物之一。
  将(qiāng):请。
  杯莫停:一作“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我给你们高歌一曲,请你们为我倾耳细听。
  与君:给你们,为你们。君,敬辞,称对方。
  倾耳听:一作“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鸣钟鼓,食珍馐,这样的富贵不稀罕,(我)愿永远沉醉酒中不愿清醒。
  钟鼓:富贵人家宴会中奏乐使用的乐器。
  馔(zhuàn)玉:形容食物如玉一样精美。馔,饭食,食物;亦指吃喝。
  不足贵:一作“何足贵”。
  不愿醒:有版本作“不复醒”或“不用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自古以来圣贤都是孤独寂寞的,只有会喝酒的人才能够留传美名。
  圣贤:圣人和贤人,指品德高尚,有超凡才智的人。一说指古时的酒名。
  寂寞:冷清;孤单。指不为世所用,默默无闻。
  惟:一作“唯”。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当年陈王曹植在平乐观摆酒宴,一斗美酒价值万钱他们也豪饮尽情欢乐。
  陈王:指曹植,曾被封为陈王,三国时魏国文学家、诗人,曹操第三子。
  平乐(lè):观名。故址在洛阳西门外,为汉代富豪显贵的娱乐场所。
  斗酒十千:一斗酒值十千钱,指酒美而贵。
  恣(zì):纵情任意;放纵,无拘无束。
  欢谑(xuè):戏笑。谑,取笑作乐。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主人呀,你为何说(我的)钱不多?你只管买酒来让我们一起痛饮。
  主人:指元丹丘。
  言少钱:一作“言钱少”。
  径须:直须,只管。
  沽:通“酤”,买。
  酌:倒酒;喝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管它名贵的五花马还是昂贵的裘皮衣,快叫侍儿拿去统统来换美酒,与你(们)同饮来消解这万古愁。
  五花马:指名贵的马。一说毛色作五花纹,一说颈上长毛修剪成五瓣。
  千金裘(qiú):珍贵的皮衣。《史记·孟尝君列传》:“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裘,皮衣。
  儿:指侍僮。
  将出:拿出。
  尔:你。
  销:同“消”,排遣。
  万古愁:无穷无尽的愁闷。


《太白醉酒图》,清代画家苏六朋绘,上海博物馆所藏
《将进酒》瓷画,钟福洪绘


作品赏析:

  李白咏酒的诗篇极能表现他的个性,这类诗固然数长安放还以后所作思想内容更为深沉,艺术表现更为成熟。《将进酒》即其代表作。在这首诗里,李白“借题发挥”,借酒消愁,感叹人生易老,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的心情。诗中交织着失望与自信、悲愤与抗争的情怀,体现出强烈的豪纵狂放的个性。

  这首诗十分形象的体现了李白桀骜不驯的性格,对自己充满自信、孤高自傲、热情豪放,“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生得意须尽欢”。全诗气势豪迈,感情豪放,言语流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在这首诗里,李白演绎庄子的乐生哲学,表示对富贵、圣贤的藐视。而在豪饮行乐中,实则深含怀才不遇之情。


  诗篇开头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气势豪迈。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此时在颍阳山,距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所以借黄河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景象之壮阔,并不是肉眼可见,所以此情此景是李白幻想的,“自道所得”,言语中带有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

  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短促;而不直接说出自己感伤生命短暂而人一下就会变老,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显现出一种对镜自照手抚两鬓、却无可奈何的情态。将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之事,把本来短暂的说得更短暂,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是“反向”的夸张。

  于是,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衬作用——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已极,却不堕纤弱,可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诗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强。诗有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悲感虽然不免,但悲观却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来,只要“人生得意”便无所遗憾,当纵情欢乐。这两句便是一个逆转,由“悲”而翻作“欢“”乐”。从此直到“杯莫停”,诗情渐趋狂放。行乐不可无酒,这就入题。但句中没有直写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对月”的形象语言来突出隐喻,更将饮酒诗意化了。未直写应该痛饮狂欢,而以“莫使”、“空”的双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陈,语气更为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似乎是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然而只不过是现象而已。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作者此时郁郁不得志。奉诏进京、皇帝赐宴的时候似乎得意过,然而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在长安,权贵们并不把他当一回事,这时又似乎并没有得意,有的是失望与愤慨。但并不就此消沉。作者于是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击节赞叹的句子。“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简直像是人的价值宣言。于此,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积极的本质内容来。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实现自我理想的这一天总会来到的,应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破费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们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者(过去)游维扬,不逾一年(不到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豪举。故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与上两句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决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甘休。筵宴中展示的痛快气氛,诗句豪壮。至此,狂放之情趋于高潮,诗的旋律加快。作者那眼花耳热的醉态跃然纸上,恍然使人如闻其高声劝酒:“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而且写来逼肖席上声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对手,不但“忘形到尔汝”,诗人甚而忘却是在写诗,笔下之诗似乎还原为生活,他还要“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以下八句就是诗中之歌了。这着想奇之又奇,纯系神来之笔。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钟鼓馔玉”意即富贵生活(富贵人家吃饭时鸣钟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作者以为“不足贵”,并放言“但愿长醉不复醒”。诗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转而为愤激。这里不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当位至卿相,飞黄腾达,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说富贵“不足贵”,乃出于愤慨。

  以下“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二句亦属愤语。李白曾喟叹“自言管葛竟谁许”,称自己有管仲之才,诸葛亮之智却没人相信,所以说古人“寂寞”,同时表现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情愿醉生梦死长醉不醒了。这里,作者已是用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了。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说到“惟有饮者留其名”,便举出“陈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之句。古来酒徒历历,而偏举“陈王”,这与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开,他心目中树为榜样的是谢安之类高级人物,而这类人物中,“陈王”与酒联系较多。这样写便有气派,与前文极度自信的口吻一贯。再者,“陈王”曹植于丕、睿两朝备受猜忌,有志难展,亦激起诗人的同情。一提“古来圣贤”,二提“陈王”曹植,满纸不平之气。此诗开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实全篇饱含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于此。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刚露一点深衷,又回到说酒了,酒兴更高。以下诗情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主人何为言少钱”,既照应“千金散尽”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壮语:即便千金散尽,也当不惜将出名贵宝物——“五花马”(毛色作五花纹的良马)、“千金裘”来换取美酒,图个一醉方休。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结尾之妙,不仅在于“呼儿”、“与尔”,口气甚大,而且具有一种作者一时可能觉察不到的将宾作主的任诞情态。须知作者不过是被友招饮的客人,此刻他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几令人不知谁是“主人”。浪漫色彩极浓。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豪迈知交断不能出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而“万古愁”的含义更其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结尾,显见作者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

  《将进酒》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诗篇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这诚然与夸张手法不无关系,比如诗中屡用巨额数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等)表现豪迈诗情,同时,又不给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诗情忽翕忽张,由悲转乐、转狂放、转愤激、再转狂放、最后结穴于“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气势,亦有曲折,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写法,又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不是刻意刻画和雕凿能学到的,也不是草率就可达到的境界。通篇以七言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极参差错综之致;诗句以散行为主,又以短小的对仗语点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马、千金裘”),节奏疾徐尽变,奔放而不流易。


《将进酒》题图


  名家点评:

  《李太白诗集》:严羽评:一结豪情,使人不能句字赏摘。盖他人作诗用笔想,太白但用胸口一喷即是,此其所长。

  《唐诗广选》:转折动荡自然(“岑夫子”二句下)。杨升庵曰:太白狂歌。实中玄理,非故为狂语者。

  《唐诗解》卷上:此怀才不遇,托于酒以自放也。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珽曰:首以“黄河”起兴,见人之年貌倏改,有如河流莫返。一篇主意全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两句。

  《此木轩论诗汇编》:“惟有饮者留其名”,乱道故妙,一学便俗。

  《古唐诗合解》:太白此歌豪放极矣。

  《而庵说唐诗》:太白此歌,最为豪放,才气干古无双。

  《唐诗选胜直解》:此诗妙在自解又以劝人。“主人”是谁?“对君”是谁?骂尽窃高位、守钱虏辈,妙,妙!

  《唐诗合选详解》:王翼云曰:此篇用长短句为章法,篇首两个“君不见”领起,亦一局也。

  《唐宋诗举要》:吴曰:驱迈淋漓之气(“人生得意”一句下)。吴曰:豪健(末句下)。

  《李太白诗醇》:一起奇想,亦自天外来。


《唐诗三百首》古籍版本之一53
《唐诗三百首》古籍版本之一54


作者简介:

  李白(701~762年),唐朝诗人。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郡成纪(今甘肃平凉市静宁县南),隋末其先人流寓碎叶(今托克马克城),他即于此出生。幼时随父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莲乡。二十五岁离蜀,长期在各地漫游。天宝初供奉翰林。受权贵谗毁,仅一年余即离开长安安史之乱中,曾为永王李璘幕僚,因璘败牵累,流放夜郎。中途遇赦东还。晚年漂泊困苦,卒于当涂。诗风雄奇豪放,想象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善于从民歌、神话中吸取营养和素材,构成其特有的瑰玮绚烂的色彩,富有积极浪漫主义精神。《全唐诗》收录其诗作896首。有《李太白集》。(新、旧《唐书》本传、《唐才子传》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