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咏蝉”的版本间的差异

来自中文百科,文化平台
跳转至: 导航搜索
第116行: 第116行:
 
<span style="font-size: 110%; color:red;">作品赏析:</span>
 
<span style="font-size: 110%; color:red;">作品赏析:</span>
  
《在狱咏蝉》是唐代文学家骆宾王的代表诗作。此诗作于患难之中,作者歌咏蝉的高洁品行,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寓情于物,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抒发了诗人品行高洁却“遭时徽纆”的哀怨悲伤之情,表达了辨明无辜、昭雪沉冤的愿望。
+
《在狱咏蝉》是唐代文学家骆宾王的代表诗作。此诗作于患难之中,作者
 +
 
 +
歌咏蝉的高洁品行,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寓情于物,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抒发了作者品行高洁却“遭时徽纆”的哀怨悲伤之情,表达了辨明无辜、昭雪沉冤的愿望。
  
 
  全诗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全诗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第124行: 第126行:
  
 
这首诗作于高宗仪凤三年(678年)。当时骆宾王任侍御史,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
 
这首诗作于高宗仪凤三年(678年)。当时骆宾王任侍御史,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
 +
  
 
这首诗把环境与心境、外物与自身同一地加以描写,实现了艺术创作审美的外在对象的人化,人的自身特点的对象化。本来秋风一动蝉先觉,不管有没有人坐牢,有没有人哀愁,它都是要叫的,并且叫声属于凄切之调。但蝉及其叫声,对于人的审美活动来说是客体对象,其美感价值和社会意义,取决于审美主体的人,即诗中的“客”,而此景中的“客”,正是蝉的最好知音者。因为这是在一个凉秋初临的季节,作者又是被诬陷坐牢,想过去也不是没有饮过“高秋之坠露”,吟过“乔树之微风”,但今日却是“哀弱羽之飘零”, “悯余声之寂寞”,预想前途,仍感到自身象螳螂脚下的秋蝉, “怯危机之未安”。这时听蝉鸣,怎能不引发人的特殊敏感?这正是“南冠客思侵”的深意所在。这样的起联,把境与情、物与身,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引发起一个新的审美境界。
 
这首诗把环境与心境、外物与自身同一地加以描写,实现了艺术创作审美的外在对象的人化,人的自身特点的对象化。本来秋风一动蝉先觉,不管有没有人坐牢,有没有人哀愁,它都是要叫的,并且叫声属于凄切之调。但蝉及其叫声,对于人的审美活动来说是客体对象,其美感价值和社会意义,取决于审美主体的人,即诗中的“客”,而此景中的“客”,正是蝉的最好知音者。因为这是在一个凉秋初临的季节,作者又是被诬陷坐牢,想过去也不是没有饮过“高秋之坠露”,吟过“乔树之微风”,但今日却是“哀弱羽之飘零”, “悯余声之寂寞”,预想前途,仍感到自身象螳螂脚下的秋蝉, “怯危机之未安”。这时听蝉鸣,怎能不引发人的特殊敏感?这正是“南冠客思侵”的深意所在。这样的起联,把境与情、物与身,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引发起一个新的审美境界。
 +
 +
 +
 
骆宾王写蝉比喻自己,觉得自己虽然有蝉那样的高洁、脱俗、候时、应节、明视、保真、韵姿、清品,但毕竟还是蝉在树上,己陷狱中,而且还是带着未老先衰的白发愁坐秋牢,何况蝉鸣有自己知音相赏,而自己的白头愁苦又有何慰藉呢?这时诗人用视听感觉窥蝉,对此,他发现这里有极为令人恨惭的大不同!于是一反常笔的两句好诗出现了:“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这时诗人的心里该有多少深藏之意要说给蝉,说给自己,说给那一切没有回响的所见之物。蝉身披黑色的翅膀,象美女梳妆之“玄鬓”,在高树上按自己的心意在感时吟唱,这对于骆宾王来说,好象是一种不堪忍受的刺激,因为人最容易发现和自身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同的对象物,而就蝉的“玄鬓”来说,与自己的“白头”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诗人从对立物的观照中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最令人伤情的存在,身陷异乡牢狱,本来已是愁苦不堪,而在不堪愁苦的生活中竟至迅速地白头老去,此时树上的鸣蝉还特别用它的可以矜夸的“玄鬓”,来对应我的“白头”,这将会置牢中的白发愁囚于何种情地!骆宾王出于特有的情境,抖动诗才,对无情之物附丽浓烈的审美情意,写得这样生动感人,真不愧是唐代诗人之“杰”。
 
骆宾王写蝉比喻自己,觉得自己虽然有蝉那样的高洁、脱俗、候时、应节、明视、保真、韵姿、清品,但毕竟还是蝉在树上,己陷狱中,而且还是带着未老先衰的白发愁坐秋牢,何况蝉鸣有自己知音相赏,而自己的白头愁苦又有何慰藉呢?这时诗人用视听感觉窥蝉,对此,他发现这里有极为令人恨惭的大不同!于是一反常笔的两句好诗出现了:“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这时诗人的心里该有多少深藏之意要说给蝉,说给自己,说给那一切没有回响的所见之物。蝉身披黑色的翅膀,象美女梳妆之“玄鬓”,在高树上按自己的心意在感时吟唱,这对于骆宾王来说,好象是一种不堪忍受的刺激,因为人最容易发现和自身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同的对象物,而就蝉的“玄鬓”来说,与自己的“白头”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诗人从对立物的观照中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最令人伤情的存在,身陷异乡牢狱,本来已是愁苦不堪,而在不堪愁苦的生活中竟至迅速地白头老去,此时树上的鸣蝉还特别用它的可以矜夸的“玄鬓”,来对应我的“白头”,这将会置牢中的白发愁囚于何种情地!骆宾王出于特有的情境,抖动诗才,对无情之物附丽浓烈的审美情意,写得这样生动感人,真不愧是唐代诗人之“杰”。
在诗中,当诗人把笔锋由感蝉而转入咏蝉后,在笔法变成了咏物与寓言的结合,咏物,有物的真切的特点,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这是非蝉而无的特性;寓言,有诗人自己仕途际遇的含蓄写照,完全是实际经验的诗化。诗人写此诗是为了“贻诸知己”, “取代幽忧”,也就是昭告世人,向社会表达辩诬之心。但有人知音——象自己对于蝉那样的知音和敬重吗?至今这仍是没有验证的事情,因此,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不过是借说无人信蝉的高洁,来抒写自己知音难遇的悲愤。深重的不平之愤,隐喻得如此之深,非有高度诗才难以做到。
 
  
 +
在诗中,当诗人把笔锋由感蝉而转入咏蝉后,在笔法变成了咏物与寓言的结合,咏物,有物的真切的特点,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这是非蝉而无的特性;寓言,有诗人自己仕途际遇的含蓄写照,完全是实际经验的诗化。诗人写此诗是为了“贻诸知己”, “取代幽忧”,也就是昭告世人,向社会表达辩诬之心。但有人知音——象自己对于蝉那样的知音和敬重吗?至今这仍是没有验证的事情,因此,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不过是借说无人信蝉的高洁,来抒写自己知音难遇的悲愤。深重的不平之愤,隐喻得如此之深,非有高度诗才难以做到。
  
  
  
这首诗前有一段序,而一些唐诗选本往往只录诗,对序则弃而不录。其实这段序文与诗是一有机整体,诗中比兴寓意,亦即自然之物与人格化身的契合,是以序文的铺叙直言为前提的。欲解二者契合之妙,不可不读这首诗的序。
 
这段小序可以说是一篇简短而精美的骈文,是一篇很有情致的抒情小说。诗人在这段序文中叙说了自己作诗的缘起,叙说了蝉的形态、习性及美德,抒发了自己“失路艰虞,遭时徽纆”的哀怨之情。诗人首先从禁所的古槐写起,运用晋代殷仲文仕途失意及西周时召公明察狱讼的典故,表达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痛苦和乞盼有司明察的心愿。然后,写闻蝉鸣生悲感,“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以反问的语句把蝉与己、心与物联系在一起。以拟人的笔法铺叙蝉的美德、从蝉的形态习性写起,写蝉适应季节的变化,随季节、气候的变化而出现;写蝉翼甚薄,蝉目常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不以俗厚而易其真”。诗人谓之具有“君子达人之高行”。因为蝉有这样的美德,所以诗人才引蝉自喻,以蝉为自己的人格化身。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云:“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骆宾王以蝉喻己,顾影自怜,正是感物联类,情以物迁。从骆宾王作于同时期的《萤火赋序》中也可印证此论断:“物有感而情动,迹或均而心异。响必应之于同声,道固从之于同类。”诗人的体验说明了感物生情的道理,人的审美心理结构与自然之物的某种同构对应。诗人咏蝉之妙,不仅在于符合同构对应的原理,而且还在于蝉意象所包涵的丰富的文化内蕴。
 
  
 +
这首诗前有一段序,而一些唐诗选本往往只录诗,对序则弃而不录。而这段序文与诗是一有机整体,诗中比兴寓意,亦即自然之物与人格化身的契合,是以序文的铺叙直言为前提的。欲解二者契合之妙,不可不读这首诗的序。
  
 +
这段小序可是一篇简短而精美的骈文。在这段序文中叙说了作诗的缘起,蝉的形态、习性及美德,抒发了作者自己“失路艰虞,遭时徽纆”的哀怨之情。序文首先从禁所的古槐写起,用晋代殷仲文仕途失意和西周时召公明察狱讼的典故,表达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痛苦和乞盼有司明察的心愿。然后,写闻蝉鸣生悲感,“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以反问的语句把蝉与己、心与物联系在一起。以拟人的笔法铺叙蝉的美德、从蝉的形态习性写起,写蝉适应季节的变化,随季节、气候的变化而出现;写蝉“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说它具有“君子达人之高行”。因为蝉有这样的美德,所以作者才引蝉自喻,以蝉为自己的人格化身。
  
起二句在句法上用对偶句,在作法上则用起兴的手法,以蝉声来逗起客思。诗一开始即点出秋蝉高唱,触耳惊心。接下来就点出诗人在狱中深深怀想家园。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意思是,秋天蝉声不断,引起了身陷囹圄的诗人的无限愁思。诗人触景生情,情因景生。情感从何而来,是因闻见了蝉声。该诗用起兴对起开篇,将蝉声与愁思对举,两相映照,下笔自然,工稳端庄。即是咏物,物必在先。首句咏蝉,次句写己。咏物非本意,借物抒情才是目的。西陆:指秋天。《隋书·天文志》载:“日循黄道东行,一日一夜行一度,三百六十五日有奇而周天。行东陆谓之春,行南陆谓之夏,行西陆谓之秋,行北陆谓之冬。”南冠:楚国的帽子,指代囚犯。在此指诗人自己。《左传·成公九年》载:“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挚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因楚国在南方,南冠一词,便由此而生。后人借来用以指囚犯。首联两句诗衔接自然,浑然天成。写蝉时,抓住两点:时间是秋,动作是唱;写人时,抓住三点:身份是囚犯,心理活动是愁思,愁思的程度是深。
+
首联“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在句法上用对偶句,在作法上则用起兴的手法,以蝉声来逗起客思。意思是,秋天蝉声不断,引起了身陷囹圄的作者的无限愁思。触景生情,情因景生。情从何来,是因闻见了蝉声。作者用起兴对起开篇,将蝉声与愁思对举,两相映照,下笔自然,工稳端庄。即是咏物,物必在先。首句咏蝉,次句写己。两句诗衔接自然,浑然天成。写蝉时,抓住两点:时间是秋,动作是唱;写人时,抓住三点:身份是囚犯,心理活动是愁思,愁思的程度是深。
  
  
 +
颔联“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承接首联,是隔句相承。第三句承接第一句继续写蝉,第四句承接第二句继续写己。不堪:承受不了。玄鬓:指蝉。古代妇女将鬓发梳为蝉翼之状,称之蝉鬓。这里以玄鬓称蝉。白头吟:乐府曲名。据《西京杂记》说,西汉时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对才女卓文君的爱情发生危机,卓文君作《白头吟》诗:“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终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两情重归于好。“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的字面意思是,蝉凄切的悲声仿佛是在一遍遍吟唱卓文君的《白头吟》“凄凄重凄凄”,这声音真难以让人忍受。深层意思是,蝉啊,你不该对着我这鬓发苍白的牢狱之人唱你凄凉的歌。你的吟唱正好刺痛了我的内伤,正好引起了我的愁思。骆宾王巧借“白头吟”用来一语双关,加深了原意。首联写听觉,由蝉及人,闻蝉声而动客思;这一联写视觉,由己及蝉,观玄鬓而自悲伤。蝉是玄鬓,我却白头;我身陷囹圄,它来往自由;它倚树高唱,我独自哀愁。它如今的玄鬓,我过去也曾拥有,别看我现在白发满头!它如今的吟唱,我过去也曾练就,别看现在用铁锁锁紧了我的歌喉!蝉啊,你就是我的从前,你就是我的化身,我何时能脱去囚服像你一样蜕皮羽化,获取自由?这两句诗沉郁深婉,感人至深,令人叹惋。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承接首联,是隔句相承。第三句承接第一句继续写蝉,第四句承接第二句继续写己。不堪:承受不了。玄鬓:指蝉。古代妇女将鬓发梳为蝉翼之状,称之蝉鬓。这里以玄鬓称蝉。白头吟:乐府曲名。据《西京杂记》说,西汉时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对才女卓文君的爱情发生危机,卓文君作《白头吟》诗:“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终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两情重归于好。“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的字面意思是,蝉凄切的悲声仿佛是在一遍遍吟唱卓文君的《白头吟》“凄凄重凄凄”,这声音真难以让人忍受。深层意思是,蝉啊,你不该对着我这鬓发苍白的牢狱之人唱你凄凉的歌。你的吟唱正好刺痛了我的内伤,正好引起了我的愁思。骆宾王巧借“白头吟”用来一语双关,加深了原意。首联写听觉,由蝉及人,闻蝉声而动客思;这一联写视觉,由己及蝉,观玄鬓而自悲伤。蝉是玄鬓,我却白头;我身陷囹圄,它来往自由;它倚树高唱,我独自哀愁。它如今的玄鬓,我过去也曾拥有,别看我现在白发满头!它如今的吟唱,我过去也曾练就,别看现在用铁锁锁紧了我的歌喉!蝉啊,你就是我的从前,你就是我的化身,我何时能脱去囚服像你一样蜕皮羽化,获取自由?这两句诗沉郁深婉,感人至深,令人叹惋。
  

2020年8月15日 (六) 11:33的版本

学生古诗词经典读本: (1-3年级) (4-6年级) (7-12年级) 经典名句 唐诗三百首  千家诗


在狱咏蝉 并序

骆宾王

  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诗题与背景:

  这是一首五言律诗

《在狱咏蝉》是唐代文学家骆宾王的诗作。此诗作于患难之中,作者歌咏蝉的高洁品行,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寓情于物,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抒发了诗人品行高洁却“遭时徽纆”的哀怨悲伤之情,表达了辨明无辜、昭雪沉冤的愿望。全诗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据清陈熙晋《续补唐书骆侍御传》中所载,高宗仪凤三年(六七八),作者迁任侍御史,因上疏讽谏,被诬以赃罪下狱。此诗即作于此时。他另有一首《狱中书情通简知己》诗,有“绝缣非易辨,疑璧果难裁”句,也可证与赃罪有关。

这首诗作于高宗仪凤三年(678)。当时骆宾王任侍御史,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


这首诗作于唐高宗仪凤三年(678年)。当年,屈居下僚十多年而刚升为侍御史的骆宾王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则天,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闻一多先生说,骆宾王“天生一副侠骨,专喜欢管闲事,打抱不平、杀人报仇、革命,帮痴心女子打负心汉”(《宫体诗的自赎》)。这些话道出了骆宾王下狱的根本原因。他敢抗上司、敢动刀笔,于是被当权者以“贪赃”与“触忤武后”的罪名收系下狱。此诗是骆宾王身陷囹圄之作。

这首诗作于公元678年(唐高宗仪凤三年)。当年,屈居下僚十多年而刚升为侍御史的骆宾王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此诗是骆宾王身陷囹圄之作 。

骆宾王,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人,是初唐著名的文学家,属“初唐四杰”之一。初为道士,唐高宗上元、仪凤年间曾任武功、长安二县主簿,后升侍御史,武后时得罪入狱,贬临海(今浙江天台)丞。骆宾王这时弃官而去,正逢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讨武后,骆为府属,为徐敬业作讨武则天檄,传布天下。徐敬业起兵失败,骆宾王亦亡命不知所终,传说曾于杭州西湖灵隐寺出家。 骆宾王任侍御史时武则天即位,数次上疏言事,因而获罪入狱,但当朝囚禁他的罪名是以前为主簿时贪赃,可见是一种藉故报复。骆宾王在狱中耿耿不平,深感人世的道昏俗暗,痛惜自己无力匡正,但又有不能忍受的激愤,此境此情中闻秋蝉鸣叫,敬其清高,哀其飘零,写了借蝉以自表自怜的咏蝉诗。诗前有长序,说自己在狱中听到墙西古槐上, “每至夕照低阴”,秋蝉则凄切鸣叫,说不清是自己的心情不同于从前,还是蝉声特别悲切,总是特别让人感到共鸣。他这时以蝉为对象,用自己的心情与素志,对之加以感受、思维,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因为它“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贞。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于是诗人“情沿物应”,写下了同调相敬、同命相怜的咏蝉绝唱。这首诗前四句是写自己在狱中闻蝉声而悲叹,后四句是以蝉喻自己:秋露浓重,有翅难飞往高远;秋风时起,有响轻易被淹没。这里寄寓的是愤世嫉俗的满怀慷慨。人们从这种对当朝的绝望绝意中,多少已经看到了后来讨武檄文的蓄意开端。


逐句释义:

  序: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

  译文与注释:

   囚禁我的牢房的西墙外,是受案听讼的公堂,那里有数株古槐树。虽然能看出它们的勃勃生机,与东晋殷仲文所见到的槐树一样;但听讼公堂在此,像周代召伯巡行在棠树下断案一般。每到夕照低阴,秋蝉鸣唱,发出轻幽的声息,声音凄切悲凉超过以前所听到的。难道是心情不同往昔,抑或是蝉的叫声比以前听到的更悲切?唉呀!蝉声足以感动人,蝉的德行足以象征贤能。所以,它的清廉俭信,可说是禀承君子达人的崇高品德;它蜕皮之后,有羽化登上仙境的美妙身姿。等待时令而来,遵循自然规律;适应季节变化,洞察隐居和活动的时机。有眼就瞪得大大的,不因道路昏暗而不明其视;有翼能高飞却自甘澹泊,不因世俗浑浊而改变自己本质。在高树上临风吟唱,那姿态声韵真是天赐之美;饮用深秋天宇下的露水,洁身自好深怕为人所知。我的处境困忧,遭难被囚,即使不哀伤,也时时自怨,像树叶未曾凋零已经衰败。听到蝉圆润婉转地鸣叫声,想到昭雪平反的奏章已经上报;但看到螳螂欲捕鸣蝉的影子,我又担心自身危险尚未解除。触景生情,有感而写成一诗,赠送给各位知己。希望我的情景能应鸣蝉征兆,同情我像微小秋蝉般的飘零境遇,说出来让大家知道,怜悯我最后悲鸣的寂寞心情。这不算为正式文章,只不过聊以解忧而已。
  余:我。
  禁所:监禁囚犯的处所;监狱。
  垣:墙。
  法厅事:一作“法曹厅事”。曹,官署。厅事,即“听事”,指中庭,意思是在此受案听讼。
  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东晋殷仲文,见大司马桓温府中老槐树,叹曰:“此树婆婆,无复生意。”借此自叹其不得志。这里即用其事。殷仲文(?—407),东晋文学家。义熙元年(405年)晋安帝复位,殷仲文任镇军长史,转尚书,不久迁东阳太守。义熙三年(407年)又阴结永嘉太守骆球等谋立桓胤为玄嗣,事发被杀。
  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传说周代召伯巡行,听民间之讼而不烦劳百姓,就在甘棠(即棠梨)下断案,后人因相戒不要损伤这树。《诗经·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召伯,即召公。周代燕国始祖,名奭,因封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而得名。
  疏引:导唱。引,本指乐曲。
  幽息:气息轻幽。
  有切尝闻:声音的凄切过于从前所听到的。尝,曾。
  曩(nǎng)时:前时。
  将:抑或。
  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古人误以为蝉是餐风饮露的,又是不处在巢中,随季候而生,故陆机《寒蝉赋序》称其有清廉俭信之德。禀,禀承。
  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蝉蜕质之后,便羽化(道家成仙之称)飞天,上登仙都。夏侯湛《东方朔画赞序》:“蝉蜕龙变,弃俗登仙。”蜕,指蝉脱皮,道家则用蜕质为死亡之讳称,即是“解脱”。
  数:规律。
  应节为变:适应季节的变化。
  审藏用之机:这是以蝉的隐藏和活动比喻士人的退隐和出仕。《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审,洞察。机,机宜。
  有翼自薄:是说蝉淡泊寡欲。
  乔树:高枝。
  清畏人知:晋武帝颇重荆州刺史胡质之忠清,曾问其子胡威:“卿孰与父清?”威对曰:“臣不如也。臣父清恐人知,臣清恐人不知。”见《晋书·良吏·胡威传》。
  仆:自称的谦词。
  艰虞:艰忧。
  徽纆(mò):捆绑罪犯的绳索,这里是被囚禁的意思。
  蟪蛄:旧注以为指寒蝉。也叫伏天儿,蝉的一种。体较小,紫灰色,体、翅部有斑纹,雄性腹部有发音器,能鸣叫。
  流声:圆润婉转地鸣叫声。
  螳螂之抱影:螳螂见蝉影欲捕取。据《说苑·正谏》:蝉高居悲鸣饮露,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
  缀(zhuì)诗:成诗。
  贻:赠。
  庶:希冀之词。
  物:指蝉。
  弱羽:指蝉。
  悯:怜悯。
  文墨:文章。
  取代幽忧:聊表幽忧的意思。
  云尔:语末助词,犹“如此而己”。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深秋季节寒蝉不停地鸣唱,狱中囚禁的我思乡的心绪渐渐深厚。
  西陆:指秋天。《隋书·天文志》:日循黄道东行,行西陆谓之秋。
  南冠:这里是囚徒的意思。用《左传·成公九年》,楚钟仪戴着南冠被囚于晋国军府事。
  深:一作“侵”。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真不能忍受,这秋蝉乌黑双翅对我斑斑白发,不尽不止地长吟。
  不堪:一作“那堪”。
  玄鬓:指蝉的黑色翅膀,这里比喻自己正当盛年。
  白头吟:乐府曲名,《乐府诗集》解题说是鲍照、张正见、虞世南诸作,皆自伤清直却遭诬谤。
  深:一作“侵”。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露水浓重,蝉儿虽双翼轻盈却难振翅前飞,寒风瑟瑟,能轻易地把蝉声淹没。 世道艰险,阻力甚重,自己的冤情也难以表白。
  露重:秋露浓重。
  飞难进:是说蝉难以高飞。
  响:指蝉声。
  沉:沉没,掩盖。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无人知道我像秋蝉般的清高洁白,有谁能为我表白冰晶玉洁般的心呢?
  高洁:清高洁白。古人认为蝉栖高饮露,是高洁之物。作者因以自喻。
  予心:我的心。


作品赏析:

《在狱咏蝉》是唐代文学家骆宾王的代表诗作。此诗作于患难之中,作者

歌咏蝉的高洁品行,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寓情于物,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抒发了作者品行高洁却“遭时徽纆”的哀怨悲伤之情,表达了辨明无辜、昭雪沉冤的愿望。

  全诗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据清陈熙晋《续补唐书骆侍御传》中所载,高宗仪凤三年(六七八),作者迁任侍御史,因上疏讽谏,被诬以赃罪下狱。此诗即作于此时。他另有一首《狱中书情通简知己》诗,有“绝缣非易辨,疑璧果难裁”句,也可证与赃罪有关。


这首诗作于高宗仪凤三年(678年)。当时骆宾王任侍御史,因上疏论事触忤武后,遭诬,以贪赃罪名下狱。


这首诗把环境与心境、外物与自身同一地加以描写,实现了艺术创作审美的外在对象的人化,人的自身特点的对象化。本来秋风一动蝉先觉,不管有没有人坐牢,有没有人哀愁,它都是要叫的,并且叫声属于凄切之调。但蝉及其叫声,对于人的审美活动来说是客体对象,其美感价值和社会意义,取决于审美主体的人,即诗中的“客”,而此景中的“客”,正是蝉的最好知音者。因为这是在一个凉秋初临的季节,作者又是被诬陷坐牢,想过去也不是没有饮过“高秋之坠露”,吟过“乔树之微风”,但今日却是“哀弱羽之飘零”, “悯余声之寂寞”,预想前途,仍感到自身象螳螂脚下的秋蝉, “怯危机之未安”。这时听蝉鸣,怎能不引发人的特殊敏感?这正是“南冠客思侵”的深意所在。这样的起联,把境与情、物与身,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引发起一个新的审美境界。


骆宾王写蝉比喻自己,觉得自己虽然有蝉那样的高洁、脱俗、候时、应节、明视、保真、韵姿、清品,但毕竟还是蝉在树上,己陷狱中,而且还是带着未老先衰的白发愁坐秋牢,何况蝉鸣有自己知音相赏,而自己的白头愁苦又有何慰藉呢?这时诗人用视听感觉窥蝉,对此,他发现这里有极为令人恨惭的大不同!于是一反常笔的两句好诗出现了:“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这时诗人的心里该有多少深藏之意要说给蝉,说给自己,说给那一切没有回响的所见之物。蝉身披黑色的翅膀,象美女梳妆之“玄鬓”,在高树上按自己的心意在感时吟唱,这对于骆宾王来说,好象是一种不堪忍受的刺激,因为人最容易发现和自身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同的对象物,而就蝉的“玄鬓”来说,与自己的“白头”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诗人从对立物的观照中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最令人伤情的存在,身陷异乡牢狱,本来已是愁苦不堪,而在不堪愁苦的生活中竟至迅速地白头老去,此时树上的鸣蝉还特别用它的可以矜夸的“玄鬓”,来对应我的“白头”,这将会置牢中的白发愁囚于何种情地!骆宾王出于特有的情境,抖动诗才,对无情之物附丽浓烈的审美情意,写得这样生动感人,真不愧是唐代诗人之“杰”。

在诗中,当诗人把笔锋由感蝉而转入咏蝉后,在笔法变成了咏物与寓言的结合,咏物,有物的真切的特点,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这是非蝉而无的特性;寓言,有诗人自己仕途际遇的含蓄写照,完全是实际经验的诗化。诗人写此诗是为了“贻诸知己”, “取代幽忧”,也就是昭告世人,向社会表达辩诬之心。但有人知音——象自己对于蝉那样的知音和敬重吗?至今这仍是没有验证的事情,因此,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不过是借说无人信蝉的高洁,来抒写自己知音难遇的悲愤。深重的不平之愤,隐喻得如此之深,非有高度诗才难以做到。



这首诗前有一段序,而一些唐诗选本往往只录诗,对序则弃而不录。而这段序文与诗是一有机整体,诗中比兴寓意,亦即自然之物与人格化身的契合,是以序文的铺叙直言为前提的。欲解二者契合之妙,不可不读这首诗的序。

这段小序可是一篇简短而精美的骈文。在这段序文中叙说了作诗的缘起,蝉的形态、习性及美德,抒发了作者自己“失路艰虞,遭时徽纆”的哀怨之情。序文首先从禁所的古槐写起,用晋代殷仲文仕途失意和西周时召公明察狱讼的典故,表达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痛苦和乞盼有司明察的心愿。然后,写闻蝉鸣生悲感,“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以反问的语句把蝉与己、心与物联系在一起。以拟人的笔法铺叙蝉的美德、从蝉的形态习性写起,写蝉适应季节的变化,随季节、气候的变化而出现;写蝉“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说它具有“君子达人之高行”。因为蝉有这样的美德,所以作者才引蝉自喻,以蝉为自己的人格化身。


首联“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在句法上用对偶句,在作法上则用起兴的手法,以蝉声来逗起客思。意思是,秋天蝉声不断,引起了身陷囹圄的作者的无限愁思。触景生情,情因景生。情从何来,是因闻见了蝉声。作者用起兴对起开篇,将蝉声与愁思对举,两相映照,下笔自然,工稳端庄。即是咏物,物必在先。首句咏蝉,次句写己。两句诗衔接自然,浑然天成。写蝉时,抓住两点:时间是秋,动作是唱;写人时,抓住三点:身份是囚犯,心理活动是愁思,愁思的程度是深。


颔联“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承接首联,是隔句相承。第三句承接第一句继续写蝉,第四句承接第二句继续写己。不堪:承受不了。玄鬓:指蝉。古代妇女将鬓发梳为蝉翼之状,称之蝉鬓。这里以玄鬓称蝉。白头吟:乐府曲名。据《西京杂记》说,西汉时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对才女卓文君的爱情发生危机,卓文君作《白头吟》诗:“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终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两情重归于好。“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的字面意思是,蝉凄切的悲声仿佛是在一遍遍吟唱卓文君的《白头吟》“凄凄重凄凄”,这声音真难以让人忍受。深层意思是,蝉啊,你不该对着我这鬓发苍白的牢狱之人唱你凄凉的歌。你的吟唱正好刺痛了我的内伤,正好引起了我的愁思。骆宾王巧借“白头吟”用来一语双关,加深了原意。首联写听觉,由蝉及人,闻蝉声而动客思;这一联写视觉,由己及蝉,观玄鬓而自悲伤。蝉是玄鬓,我却白头;我身陷囹圄,它来往自由;它倚树高唱,我独自哀愁。它如今的玄鬓,我过去也曾拥有,别看我现在白发满头!它如今的吟唱,我过去也曾练就,别看现在用铁锁锁紧了我的歌喉!蝉啊,你就是我的从前,你就是我的化身,我何时能脱去囚服像你一样蜕皮羽化,获取自由?这两句诗沉郁深婉,感人至深,令人叹惋。

三、四两句,一句说蝉,一句说自己,用“不堪”和“来对”构成流水对,把物我联系在一起。作者几次讽谏武则天,以至下狱。大好的青春,经历了政治上的种种折磨已经消逝,头上增添了星星白发。在狱中看到这高唱的秋蝉,还是两鬓乌玄,两两对照,不禁自伤老大,同时更因此回想到自己少年时代,也何尝不如秋蝉的高唱,而今一事无成,甚至入狱。就在这十个字中,诗人运用比兴的方法,把这份凄恻的感情,委婉曲折地表达了出来。同时,白头吟又是乐府曲名。相传西汉时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爱情不专后,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伤。其诗云:“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见《西京杂记》)这里,作者巧妙地运用了这一典故,进一步比喻执政者辜负了作者对国家一片忠爱之忱。“白头吟”三字于此起了双关的作用,比原意更深入一层。十字之中,什么悲呀愁呀这一类明点的字眼一个不用,意在言外,充分显示了诗的含蓄之美。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两句,诗人字字咏蝉,字字借蝉自况。“露重”、“风多”言环境险恶;“飞难进”言难以进取;“响易沉”言声音难以发出。蝉如此,我和它还会有什么两样?这两句诗至少有两层意思。表层意思是在咏蝉,深层意思是在借物抒怀。在这里,蝉即我,我即蝉。“露重”、“风多”又特指政治环境险恶;“飞难进”又特指诗人在人生仕途方面难以进取;“响易沉”更特指自己的言论难以发出。诗人结合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在选取意象方面十分精当,用露和风两种自然现象既适用于蝉,又适用于人。这里的露和风,一旦入诗,就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而是注入了诗人的情感,由物象转化成了意象。所以,“露重”、“风多”就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同是咏蝉,处在不同环境的人所选的角度和立意皆不相同。初唐虞世南也有一首诗咏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身居高位,诗的字里行间迸发出的都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难见半缕愁绪。因冤狱而被投入大牢的骆宾王岂可跟虞世南同日而语。同是写露,在虞诗中用来供蝉饮,在骆诗中则因“露重”而“飞难进”;同是写风,在虞诗中不用借,因蝉已身居高位;在骆诗中则嫌“风多”,自己的声音难以发出。所以二人同咏一物,题材相同,时节相同,则立意迥异。

五六两句,纯用“比”体。两句中无一字不在说蝉,也无一字不在说自己。“露重”“风多”比喻环境的压力,“飞难进”比喻政治上的不得意,“响易沉”比喻言论上的受压制。蝉如此,我也如此,物我在这里打成一片,融混而不可分了。咏物诗写到如此境界,才算是“寄托遥深”。


诗人在写这首诗时,由于感情充沛,功力深至,故虽在将近结束之时,还是力有余劲。


第七句仍用比体。秋蝉高居树上,餐风饮露,有谁相信它不食人间烟火呢?这句诗人自喻高洁的品性,不为时人所了解,相反地还被诬陷入狱,“无人信高洁”之语,也是对坐赃的辩白。然而正如战国时楚屈原《离骚》中所说:“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在这样的情况下,有那一个来替作者雪冤呢?“卿须怜我我怜卿”,只有蝉能为我而高唱,也只有我能为蝉而长吟。末句用问句的方式,蝉与诗人又浑然一体了。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遂脱去了前三联罩裹诗句的“蝉身”,使人看到了作者洁纯无瑕的报国诚心,这颗诚心恰如其序文所说,乃“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宁饮坠露也要保持“韵姿”。正是这裂帛一问,才使《在狱咏蝉》成为唐诗的卓荦名篇,超然于初唐诸宫体艳诗之上。


这首诗作于患难之中,感情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多双关,于咏物中寄情寓兴,由物到人,由人及物,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名家点评:

  陆时雍《唐诗镜》:大家语,大略意象深而物态浅。

  钟惺、谭元春《唐诗归》:钟云:“信高洁”三字森挺,不肯自下。

  黄克缵、卫一凤《全唐风雅》:黄云:咏蝉诗描写最工,词甚雅正。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次句映带“在狱”。三、四流水对,清利。五、六寓所思,深婉。尾“表”字应上“侵”字,“心”字应“思”字,有情。咏物诗,此与《秋雁》篇可称绝唱。

  顾安《唐律消夏录》:五、六有多少进退维谷之意,不独说蝉、所以结句便可直说。

  黄白山《唐诗矩》:尾联总冒格。序已将蝉赋尽,诗只带写己意,与诸咏物诗体格不同。语兼比兴(“露重”句下)。

  卢麰、王溥《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先生曰:三四现成恰好,转觉增凄。第二“客思侵”三字凑韵,信阳多犯此流弊,评:“客思侵”同似凑弱,但以对起,犹可掩拙,若复散行,更成率易,此又不可不知。李白山曰:结承五六缴足,更为醒快。

  施补华《岘佣说诗》:《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以蝉自喻,语意沉至。


作者简介:

  骆宾王(约638—?年),唐朝诗人。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市)人。出身寒微,少有才名。曾任临海丞。后随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作《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兵败后下落不明,或说被杀,或说为僧。与王勃等以诗文齐名,为“初唐四杰”之一。有《骆宾王文集》。《全唐诗》编其诗三卷,收录其诗作124首。(新、旧(唐书)本传、《唐才子传》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