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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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名妓:赛金花
13岁的赛金花
赛金花与参议员江西民政厅长魏斯炅在上海结婚(1918年)
彩云图:书画家张大千为赛金花画的画像

  赛金花汉语拼音:Saijinhua;1872年-1936年),晚清名妓,约生于1872年。一生三度为妓,三度嫁人,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叶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个女人。原籍安徽黟县,原姓赵,小名三宝,又叫灵飞,初名为赵彩云,又名傅彩云,生于清朝同治十一年十月初九。她的父亲在太平天国运动时流寓苏州,娶了当地的女子为妻,生女赛金花,后生一男。赛金花幼年被卖到苏州的所谓“花船”上为妓,1887年(光绪十三年),适逢前科状元洪钧回乡守孝,对彩云一见倾心,遂纳为妾,洪时年48岁,傅彩云年仅15岁。不久,洪钧奉旨为驻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荷兰四国公使,其原配夫人畏惧华洋异俗,遂借诰命服饰给彩云,命她陪同洪钧出洋。19世纪90年代初,同洪钧归国,不久洪病死。1894年,傅彩云在送洪氏棺柩南返苏州途中,潜逃至上海为妓,改名“曹梦兰”。后至天津,改名“赛金花”。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时,居北京石头胡同为妓,曾与部分德国军官有过接触,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起到了劝说联军统帅,保护北京市民的作用。1903年在北京因涉嫌虐待幼妓致死而入狱,解返苏州后出狱再至上海。晚年生活穷困潦倒,1936年病死于北京。

生平

  赛金花天生丽质,从小就常引得过往的行人都对她行注目礼。少年家贫,被卖到苏州的“花船”上为妓,成了一名卖笑不卖身的“清倌人”,署名富彩云,后人讹为傅彩云。没过多久,笑靥如花、柔情似水的赛金花就红遍了苏州。

  光绪十三年(1887年)适逢戊辰科状元洪钧回乡守孝,对其一见倾心,遂被洪钧娶为第3房侧室,时年仅15岁,得名赵梦鸾。光绪十五年(1889年)清廷派洪钧出使俄、德、澳、荷四国,因大夫人年龄太大,又是缠足小脚女人,思想守旧,不愿意随其出国。便以“公使夫人”的身份随洪出使,在柏林居住数年,并到过圣彼得堡日内瓦等地。光绪十八年(1892年)初洪钧任期届满,奉命回国。光绪十九年(1893年)洪钧病死,在“扶榇南归”时,携细软潜到上海,又沦落为妓,署名曹梦兰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至天津,因在天津组“金花班”,始用赛金花之名。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时,居北京石头胡同为妓,经常出入瓦德西的帅府,与部分德国军官有过接触,也改换男装到皇家园林西苑(今中南海)游玩。时八国联军乱兵逞凶作恶,大肆烧杀抢掠,惨无人道,朝野士民苦不堪命。赛金花利用当年在德时与联军统帅瓦德西的关系,多方周旋,劝令约束联军,尊重人道,勿再蛮横,以复邦交。瓦从其言,八国联军纪律顿肃。京师人民生命财产,始得一定程度的保护。并说服被害德使克林德的夫人放弃对中国政府的无理要求。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慈禧恼怒民间“妓女救驾”的舆论不好听,找个“虐待侍婢”的罪名将其拘捕入狱,发配原籍,解返苏州,出狱后再至上海。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曾朴所著《孽海花》的小说,以苏州名妓富彩云为经,以清廷弊政及庚子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为纬,真假相间地架构了一个现代史上的传奇故事。该书第2集出版后,又在《小说林》杂志上连载,因此艳名不胫而走。诗人樊樊山据此而谱成前后《彩云曲》,一时艺林纷纷传诵,此绝代红颜,益为世人所美称。

  宣统三年(1911年)“从良”,嫁与沪宁铁路总稽查曹瑞忠,不幸次年曹瑞忠病故。1912年上海市石路一家剧场又据此编成文明戏《状元夫人》,其社会影响,越发地扩大,此后社会上的“赛金花热”时起时伏。1918年改嫁金溪人魏斯炅(江西省民政厅厅长、参议院议员),因名魏赵灵飞。1921年7月魏斯炅死,这两次婚姻不久,丈夫便命赴黄泉。故在江西会馆开吊魏斯炅时,有许多人送的挽联,影射其是“祸水”,因而与魏家发生争执,结果失败,迁北京南城香厂居仁里16号蛰居,生活日渐贫困,靠社会救济度日,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

  1933年因无力缴纳房捐,乃向该管警段请求豁免,外五区署署长祝维平拟一呈文,罗列其庚子年有功于社会的种种事迹,偶然被一报馆记者索去发表,立刻轰动北京社会,并传播至全国各地,再度成为新闻人物。1934年刘半农商鸿逵发表了《赛金花本事》一书。1936年40年代剧社在上海金城大戏院,上演了夏衍编的7幕剧《赛金花》。鉴其已年老,贫病交加,故声明将演出收入的一部分,作其生活补贴,此举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反响。

  1936年12月4日凌晨2时半因哮喘病在北京逝世。身后殓葬,皆无所出。各界知名人士,因感念其在庚子之役,保护北平地方有功,京城人称其“平康女侠”、“护国娘娘”、“议和人臣赛二爷”等,遂为其发起公葬。安葬于北京陶然亭锦秋墩香冢西坡香冢和鹦鹉冢之间。墓为大理石砌成,墓碑为高1.8米的花岗岩,据说墓碑是齐白石所题。陶然亭还有记述赛金花生平的三块石刻:彩云图、前彩云曲和彩云后曲。彩云图是张大千为赛金花画的画像,《前彩云曲》和《彩云后曲》为樊增祥为赛金花作的长诗。

公使夫人

  1886年,前科状元洪钧回苏州守孝。与赛金花初见,洪钧为其美色所倾倒。1887年正月十四日,洪钧纳赛金花为三姨太。1887年5月,清政府委派洪钧出使德、俄、荷、奥欧洲四国。洪钧的正室夫人不愿随洪钧前往,命赛金花随洪钧出访,并借诰命服饰给赛金花。因此,赛金花以公使夫人的名义出使四国。

  到德国两个星期之后,赛金花成功地举办了一次宴会。招待的客人有铁血宰相俾斯麦及其夫人、克林德公爵及其夫人、瓦德西上校及其夫人等一大批军界要员。宴会上,赛金花身着地道的状元夫人大礼服。长垂及地;梳了标准的清朝贵妇的发式;她还按照中国习俗,让四个提了宫灯的卜头在前后左右为她照明引路。她用的是洋丫头,却让她们穿上了中国使女的装束:紧身的绿缎子袄,宽大的红绸长裤,头上则一律梳两边对称的羊角譬,使她们显得俏皮而活泼。德国客人不禁在惊叹之余深深地赞赏这位公使夫人的独具匠心。这一次中西合璧的自助型宴会举办得非常成功,也为赛金花这位公使夫人在德国社交界赢得了声名。人们称她为“东方玛丽亚”。可以说,随同洪钧出使四国的这段时间是赛金花一生中最风光、最快活的时期。

  出使期间,在柏林居住数年,到过圣彼得堡、日内瓦等地,周旋于上层社会。受到过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奥古斯塔·维多利亚的接见。在此期间,与后来的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相识。在柏林居住期间,赛金花与洪钧生一女,取名德官。

  三年后,1892年11月30日,洪钧任满回到上海,12月底抵达北京。任兵部左侍郎,仍居于京城邸宅。

  光绪十九年(1893年)阴历八月二十三日,洪钧因病去世。赛金花在护送洪钧棺柩南返苏州途中,离开洪家,留在上海。赛金花在二马路鼎丰里旁的彦丰里租了房子,买了两个姑娘,挂牌书寓,改名曹梦兰,花名傅彩云。因状元夫人和公使夫人的招牌而名扬上海滩,被称为花榜状元。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夏天,苏州状元陆润庠串通上海知府,强迫赛金花离开上海。为了躲避祸端,赛金花北上天津,先住在高小妹的班子里,很多人前来捧场。后来在滨江北道的旧“金花”妓院原址租房,挂牌“赛金花书寓”,并改名赛金花,并组织“金花班”。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搬往北京,住在西单石头胡同,先后在高碑胡同、陕西巷挂牌营业。因与京城名儒、巨商卢玉舫结拜,排行老二,因而人称赛二爷。后搬回天津。

  在这期间,京剧票友孙作舟,字少棠,人称孙三爷一直与赛金花同居,为赛金花的书寓撑腰。而赛金花与孙作舟过分的亲密关系,也影响了赛金花的营业。

  赛金花传奇一生最辉煌的事就是成为状元夫人:尽管只是妾,但她由一名风尘女子从良而为状元的“二夫人”,又充当状元正妻随洪钧出使德、俄、奥、荷四国,尤其是在德国柏林社交的成功,既为她赢得了"东方第一美人"的雅号,也为她在庚子年间能在瓦德西面前满足自己的要求打下了基础。

妓界魁首

  洪钧去世后,赛金花的人生发生了大波折。毕竟出身娼门,因此洪钧死后洪府便无她的立身之处。洪夫人留下了赛金花的女儿德官,将赛金花逐出了洪家。

  被逐出洪府的赛金花无以为生,只得重操旧业。本来,她是可以过平静的生活的。因为洪钧死前,曾将五万两银元的银票交给自己的族弟洪銮保管,以作赛金花以后独自生活的费用。但是这个洪銮,开始时有意拖延,后来就不见彩云的面,所以五万两的银票也就被洪銮侵吞了。

  无依无靠的博彩云也顾不得羞耻,为了生计就又操起了旧营生。到了上海之后,她改名曹梦兰。

  清末民初的上海滩,妓女是有等级之分的。“书寓”是最高级的一等,是极讲究排场的。“书寓”的挂牌主人一般是不陪宿的。不仅不陪宿,一般的客人想见上一面都难。“书寓”的色情业务由寓内的其他姑娘对付应酬。此时赛金花就是“书寓”这一级的。所以说,这时的赛金花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也许是曾为状元夫人的经历使赛金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吧,到了上海滩短短一年,曹梦兰就在妓界夺魁。

  有一天,在上海的安凯第剧场里,热闹非几。《游戏报》雇来的一支乐队奏着乐把一块大大的横匾送到赛金花的包厢。横匾上写着:中西合璧,色艺双全。次日《游戏报》用一整版的篇幅进行评述。那文章的标题是:女扮男装别出心裁,天女散花芳心独运。报尾有一则补白,是一份花店账单:曹寓,兰花八百朵,大洋四百。当时的二元大洋可买一石米(一百五十六斤)。由此可见,赛金花身为“曹寓”主人时的风光与气派。曹寓渐渐成了上海滩最红的书寓。许多富商豪绅,达官贵人都以能在曹寓请客摆酒视为自己的无上荣耀。在这些来访的客人中,有一位对赛金花非常关照、疼爱。他就是总理内务大臣立山。立山在曹寓挥金如土,总是劝曹梦兰北上开书寓。光绪二十四年 (公元1898年),曹寓挂牌己是四年有余。四年间,银子挣得多,花得也多,所以没有什么积蓄。但这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彩云被迫北上。

  本来,傅彩云己经脱离洪家,自立门户,与洪府没什么关系。但洪府的人认为彩云重操旧业是给死去的状元老爷脸上抹黑,于是在上海滩利用媒体对其大加中伤。一些丑化她的文章让她感到上海滩己无其立足之地。随之曹氏书寓生意也日渐冷落。想到立山大人的邀请,赛金花决定北上。

  但赛金花北上却没有直接去北京,而是先在天津立了脚。不久,“赛金花寓”就在天津挂牌了。此时的立山大人官运亨通,己升任户部尚书。有了他的照顾,“赛金花寓”自会安然无事,生意兴隆。

  不久,义和团运动事起,京津一带局势动荡,但“赛金花寓”的生意却日见红火。来往的宾客越来越多,而且还有京城大员时常光顾。每个京城来的贵客郡劝她到京城去。果然,到了京城,赛金花寓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排场愈来愈大。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挂着“状元夫人”和“公使夫人”的招牌,二是有立山等一斑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大员为之撑腰,尤其是赛金花新认识的义兄卢玉鲂的影响力更是不可小视。数月后,北京的中上层社会里,那些爱玩、爱乐的人没有不知道“赛金花”的。赛金花书寓在北京城成了娼妓界的头牌。

  但是,好景不长。义和团运动的蓬勃兴起让清廷十分惶恐,他们又被迫向八国联军宣战。整个京城成了义和团军与八国联军的战场,一片混乱。赛金花带着她的金花班开始辗转逃难。路上带出来的一些金银珠宝丢失殆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只得重回北京。从在上海挂牌开始,一直有一个人陪在赛金花身边,就是与她有夫妻之实的孙三。在八国联军占领北京三天后,辗转流离的赛金花与孙三一起又回到了京城。

赛瓦公案

  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后,烧杀抢掠,为非作歹。后来的联军统帅瓦德西自己供认说:“联军占领北京之后,曾特许军队公开抢劫三天,其后更继以私人抢劫。北京居民所受之物质损失极大。”赛金花回到北京后,所见到的就是一幅满目疮荑的场面。而让赛金花更感到悲伤的是,她的靠山立山大人已被朝廷处死了。

  赛金花与瓦德西的重逢是颇具戏剧色彩的。一天,有一些德军士兵闯到赛金花家里抢劫。因为在德国呆过一段时间,金花以德语作答,让德国士兵十分惊讶。赛金花还拿出自己与德国皇后的照片。德国士兵立即回去禀报,于是便有了赛金花与瓦德西的重逢。

  正是有了与瓦德西的见面,加上本来的旧交情,赛金花才得以在庚子年间名声大震。事实上,当时的赛金花确实为北京城里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一次她在东单附近骑马时,看见五辆囚车过来,后面还有一队洋兵压阵。每个囚车的木笼里都囚着一个中国人,旁边还插着牌子一一杀头的标志。赛金花一看,立刻拦住带队军官,说这些洋人手中的拳匪都是自己的朋友,要将五个人救下来。此时的赛金花俨然是联军统帅瓦德西身边的红人,众军官只得奉命行事,放了囚车里的人。类似的事情当时发生很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赛金花的名声更大了。

  不过也正因为庚子年间赛金花在瓦德西面前的得宠,才引发了后来的赛瓦公案。有人说,赛氏之所以得宠,是因为跟瓦德西关系暖昧,甚至说她与瓦德西在德国时就有不正当关系,此次是旧情复燃;还有人说,赛二爷的名声是以当汉奸换得的。曾有传闻说,有一次联军驻地发生火灾,士兵们忙着救火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统帅与赛金花睡在一起,二人一听失火,手忙脚乱,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但被列为赛氏出卖国家的罪状之一。她为联军办粮食确有其事,但究竟是为了换取北京老百姓的安宁还是为出卖国家利益就不得而知了。赛金花和瓦德西会面以后,瓦德西请求赛金花替联军采办粮食。赛氏首要求瓦德西以八国联军总司令的名义发布一条公告:停止烧、杀、抢和强奸妇女,违令者军法处置。然后赛金花自己去叫店铺的门,实行公平买卖。当时的人都说赛金花是相瓦德西用粮食换和平。

  赛二爷用粮食换和平、仗义救人的故事流传很多,但赛金花在庚子年间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她对克林德夫人的劝说,最终以“克林德”牌坊换了慈禧太后的命。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后,在京城烧杀抢掠,人民遭受了极大的苦难。逃难路途中的慈禧在“以拳灭洋”策略失败的情况下,迅速改变策略,希望与侵略各国议和。但是,慈禧不知,她己经闯了大祸,因为德国人态度非常蛮横地提出议和条件:“必将太后正法,令皇上赔罪”。庚子年五月二十四日,义和拳将德国公使克林德公爵杀死于崇文门外。公使夫人坚决要让慈禧抵命,因而瓦德西就提出了上述议和条件。

  清廷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他们一心要息事宁人,于是想到了瓦德西面前的红人赛金花。赛金花虽是个妓女,但国事当头,李鸿章也顾不得许多,就派盛宜怀去找赛金花,想让她调和此事。赛氏果然不辱使命,对克林德夫人动之以情,答应为克林德立一座牌坊让后人瞻仰,最后终于说服克林德夫人。于是,请廷开始与德军议和,和议中有一条就是“德国公使被杀,由中国派亲王专使谢罪,并于被害处树立纪念碑”。这也可算是庚子年间赛氏的一条功劳。但很可惜,此后赛金花的命运就开始走下坡路,风光不再。

赛金花之死

  赛金花在庚子年间声名远播,但很快就经历了一次波折,也因为这件事,赛氏被逐出京城。

  《辛丑条约》签订以后,北京表面上显得太平和繁华起来。赛金花寓重又挂牌开业,生意日见红火。她买的一个小纱帽胡同的姑娘叫“凤铃”。这个“凤铃”本来有个相好的,但那个人因为穷没法给她赎身。因此她到了书寓就闷闷不乐,加上又受了孙三的气,于是服鸦片自杀了。这事波及到赛金花,她被安上了“虐待幼妓至死”的罪名,并被关进了监狱。最后审判如下:“赛金花伤风败俗,虐毙人命,着即押解回籍。即日起行,着长、元、和三县会审,详报核实。家私归公发卖,抵充凤怜尸亲损害。”于是,赛金花回到上海,重操旧业。在此过程中,她先后认识了两位对她感情深厚的顾客,经历了两次婚姻。

  第一次嫁的人叫曹瑞忠,是沪宁铁路的稽查,赛金花的名分依然是妾。不久,刚刚三十出头的曹瑞忠在数月后突然暴亡。“京都赛寓”再次挂牌营业。

  自从曹瑞忠去世,“京都赛寓”挂牌又己三年。在赛金花快要到达知天命的年纪时,她遇上了一个真正视她如妻子的魏斯炅,时任江西省参议员兼民政厅厅长。魏斯灵与家里正妻己经断绝关系,因而可以与赛金花光明正大地结婚。婚后迁居北京。在北京,他们独居一个四合院,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可是,这一次婚姻也只持续了三年。从1918年在上海举行婚礼,到1921年魏斯灵死去,仅仅三年。

  魏斯炅死后,她住在居仁里十六号,门口钉上块牌“江西魏寓”,自称魏赵灵飞。在居仁里,她过了十二三年的隐居生活。十多年下来,她的积蓄终于耗尽,甚至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月八角的房租己经付不起,她只好请一名同情她的户籍警为她写了一份请求免费的呈文。在这份呈文里,她详细述说了自己的一生,希望能获得特准免捐。没想到这份呈文被一名嗅觉灵敏的记者全文刊登,并且起了个显眼的题目:《八角大角难倒庚子勋臣赛二爷》。文章一登,立即激起各界反响。在她生命的最后三年里,赛金花再次成为社会的焦点。她被邀请参加许多活动,一些名流、文化名人纷纷探访赛金花,关于她的访谈每天见诸报端。

  但是,赛金花的生活却日渐困窘,疾病加上贫困使赛金花陷人了从未有过的困难。一些好心的记者在报纸上为她募捐。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赛金花病死于居仁里十六号。经过社会各界的捐助,她被安葬在陶然亭。她死后不久,房东还是因她拖欠房租而向法院起诉。法院的判决是:被告务于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旧历端午节前迁出。赛金花死得很体面,没有被逐出房子,没有流离失所。这个名显于一时的“状元夫人”、“妓界魁首”、“赛二爷”总算在死时保存了一点颜面。

赛金花考

  赛金花死后,熟悉赛金花底细的杨云史,在《致张次溪书商赛金花墓碑事》中指出:“此人事迹,全在余眼中,其所排难纠纷。保全闺秀名节,确功不可没,实属有功社会。至若近年青年文士,不书事实,为求刊物利市,耸动耳目,至谓其有功国家,信口雌黄矣……《孽海花》为余表兄所撰。二十六年初属稿时,余曾问赛与瓦帅柏林私通,兄何得知之?孟朴曰:‘彼二人实不相实,余因苦于不知其此番在北京相遇之由,又不能虚构,因其在北京,确有碧眼情人,我故借来张冠李戴,虚构来迹,则事有线索,文有来龙,且可铺叙数回也。’言已大笑。”如此看来,赛金花与瓦德西根本不相识。小说家言,波谲云诡,不能眩人耳目,岂能吸引读者?曾孟朴对表弟杨云史的肺腑之言,可谓触及问题实质,读者不可将小说《孽海花》的若干虚构情节,视为信史。连瓦德西本不相识的赛金花,又如何能向瓦帅进言,拯救北京黎民于涂炭,从而被人称颂不已,艳说者再?

  北京名士齐如山(1877—1962)先生的论断,则可进一步证实杨云史、曾孟朴所言极是。齐如山出身高阳望族,是北京最早懂德文者之一,因此庚子事变中与西方外交界、尤其是德国军方,接触颇多。此公酷爱平剧,后任“北平国剧会”会长,为梅兰芳编剧。因常出入社交界,与赛金花也曾多次晤面。可以说,他是庚子事变中赛金花究竟扮演何种角色的权威知情者。他在《关于赛金花》一文中写道:“在光绪庚子(1900)辛丑一年多的时间,我和赛金花虽然不能说天天见面,但一个星期之中,至少也要碰到一两次,所以我跟她很熟……赛金花没有见过瓦德西,就是偶见过一两次,她也不敢跟瓦德西谈国事。第一,她那两句德国话就不够资格,就说她说过,瓦德西有这个权可以答应这些事情么?……这种司令仍不过是只管军事,至于一切国事的交涉,仍由各国公使秉承各本国政府的意志进行,或主持。瓦德西怎能有权答应这种请求呢?在庚子那一年,赛金花倒是偶尔在人前表功,她倒是没有说过瓦帅,她总是说跪着求过克林德夫人,所以夫人才答应了她……一个公使夫人怎能接见这样一个人呢?再说我也常见克林德夫人,总没碰见过她……同她来往的人都是中尉、少尉,连上尉都很难碰到一个……(下述他两次在中南海路上碰到瓦帅,赛金花正与几个德国下级军官在一起)这两次赛金花都没敢见瓦帅,所以猜度她没有见过瓦帅……至于委身瓦帅,那是绝对不会有的。”(刘半农等著,吴德铎整理:《赛金花本事》,第253—258页,岳麓书社,1985年版)赛金花之自述,及樊樊山之《彩云曲》等,多有不实;赛氏之捏造、夸张,不过是给自己贴金、涂脂抹粉而已。而樊樊山等跟着附和,则是起哄。

  关于赛金花之籍贯、幼年身世,也是人言人殊,扑朔迷离。陈旭麓、方诗铭、魏建猷三位教授联袂主编之《中国近代史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2年版)“赛金花”条谓:“江苏盐城人。幼居苏州,父以挑水为业。鬻为稚妓。”盐城耆宿周梦庄先生曾研究赛金花,引方朔《枕经堂文钞》云:“赛金花本名曹梦兰,其父曹彭洛,字芙裳,安徽歙县人。咸丰中避粤寇之乱,侨居盐城上冈十余载,后客死海州。同治十一年(1872),梦兰生于上冈。幼时甚美,要于门前,为拐子抱去,辗转鬻入扬州娼门,成一盐商小妾。彭洛乃大学士振镛之曾孙,高才博学,工诗,古文卓然成一家言。尝主讲席,能立师道,盐人多从之游。梦兰失踪,家人四处找寻,久之,始悉梦兰为妾。彭洛认此有辱门风,潜令梦兰不得姓曹,不得道及家世。不一年,盐商卒,梦兰改赵姓,名彩云,入苏州娼门,复嫁洪氏,此即赛金花也。”

轶事

旅欧三年 懂诗词外语

  赛金花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很广,今人看了多觉得相貌平平。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子,会吸引新闻界、文学界乃至军政界名人的目光?她身上有哪些传奇元素?这要从她嫁给晚清状元洪钧并随之出访欧洲说起。

  据赛金花自己的说法,她本姓赵,乳名彩云,生长于姑苏。风月行业都要虚报岁数,朝令夕改也不稀奇,所以她的出生年份,始终没人说得清,只能估计在1872年左右。因家道中落,十二三岁时她到苏州花船上陪客人喝茶赚钱,1887年(光绪十三年)被前科状元洪钧看中娶回。当时洪钧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对这个小妾极为宠爱,新婚当年,他任俄、德、奥、荷四国出使大臣,带的唯一家眷就是彩云。赛金花以公使夫人身份出访,不仅见过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还见过著名的铁血宰相俾斯麦。在她的回忆中,俾斯麦和她握手时“当面赞扬我一句‘美丽’。他是一位红面银须,两目炯炯,容貌举止都很严肃的老人。”

  回国后不久,洪钧病逝,本留给她五万两赡养费,据说被洪氏族人私吞。赛金花为生活所迫——也有人说是不甘寂寞——重张艳帜。随洪钧旅欧三年,她学会了德语、英语的日常对话和西式礼节,再加上洪钧悉心教她写字吟诗,她的见识格调大大超出一般妓女。她在上海设了“书寓”,自立门户开书寓者是当时妓女的最高等级,要求精通弹唱,懂得应酬交际规范,书寓的陈设装修也要高雅讲究,按规矩只卖艺不留宿。后来经朋友介绍,她北上京津,开了“金花班”,状元夫人赛金花声名远播,一时五陵年少争缠头。她喜欢着男装骑马上街,时人称她“赛二爷”。

  当时著名的艳体诗人樊增祥以赛金花和洪钧的韵事写就长诗《彩云曲》,风格颇有些模仿白居易的《长恨歌》,流传甚广。但真正使赛金花名扬海内的事件,乃是庚子事变中“色相救国”。

“议和大臣赛二爷”的传说

  1900年8月,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光绪仓皇出逃,市民惨遭奸淫掳掠。赛金花躲在北京南城避难,德国兵破门而入,情急之下赛金花说了几句德语,还拿出在德国与皇室、首相的合影。德国兵不敢造次,引她与八国联军主帅、德国元帅瓦德西相见。据说瓦德西对她热情款待,士兵更是对这个花枝招展又会说德语的东方女子充满好奇,都围着她转。据赛金花向刘半农讲述,受瓦德西之托,她带几个小军官到城里采买粮食等军需,百姓惧怕洋人家家闭户,听说赛二爷作中介担保,才敢开门卖粮。赛金花给这些人家都插上德国旗子,免得再受欺扰。洋鬼子在京城肆意奸淫妇女,赛金花索性操持老本行,介绍她的业内姐妹来军营,洋兵出手大方,“姑娘们都愿意来”。

  赛金花能跟洋鬼子说上话已令人刮目相看,还有人称看见她和瓦德西骑马并辔而行,京城王公子弟于是把她视为通天之人,争相讨好,万一洋人来犯也好托她说个情儿。赛金花在街头一旦看见洋兵戕害百姓,常尽力阻拦,解释这是“良民”不是义和团,救下了不少人。

  太后皇上扔下百姓逃跑,朝廷高官不得人心,百姓便把一切功劳都归在赛氏头上。“议和大臣赛二爷”威震京城,越传越神,尤其盛传她和瓦德西同宿龙床,靠吹“枕边风”救国救民。

  人们忘不了赛金花的妓女身份,总要加些淫乱的花絮。瓦德西驻军期间,中南海仪鸾殿半夜失火,民间传言当时瓦德西和赛金花正全裸熟睡,顾不上穿衣服就相拥跳窗逃出。一些所谓名士以此为蓝本写就《后彩云曲》《序彩云曲》等等艳词,充斥着传统文人纠结的“名妓情结”。在他们笔下,赛金花既被拔高成深明大义的李香君、柳如是甚至王昭君,也被扣上红颜祸水的帽子,“害及中外文武大臣”。

《孽海花》的绯闻与炒作

  跨国恋传说在曾朴的《孽海花》中达到极致。《孽海花》是近代谴责小说的鼻祖,作者曾朴是洪钧生前的家中常客,与赛金花素来相识。曾朴是出版商,深谙“畅销书”之道,他借了名妓情史这个香艳外壳,包装深刻的政治批判,以一个沉浮于“孽海”的上流交际花,牵出晚清政坛各派势力。

  当时还没有名誉权、肖像权这些概念,《孽海花》女主人公直接用的是赛金花的乳名“彩云”,卷首还印着她的照片。小说于20世纪初一问世就引起轰动,行销十万余册创了纪录。读者都相信小说里绘声绘色的描写是真事:赛金花少女时代随洪钧访欧时为瓦德西红杏出墙,十几年后北京重逢,旧情复燃也就顺理成章。

  多年后,赛金花对记者说《孽海花》都是谣言骂她的,至于曾朴为什么要骂她,赛金花给了一个有意思的解释:“还不是为的我吗?我幼时与孟朴(曾朴的字)相识,极亲热,他十分爱我,后来我“领家”(即老鸨)图钱将我许与文卿(洪钧的号)了,孟朴当然实力不敌一状元,情场失意,遂作小说,愤而骂我与文卿。”对此说法,曾朴当然不承认,重申写小说是为了写史。作家影射名媛,名媛以绯闻回敬,各执一词好不热闹,报纸很是炒作了一番。

《辛丑条约》立功之谜

  1903年,赛金花吃了“虐婢致死”的官司,次年被遣回原籍苏州,后来又去上海开书寓为生。中华民国成立后,赛金花的客人中有了革命党人,其中江西民政厅长魏斯炅是她一生最爱。魏是江西都督李烈钧的心腹干将,1913年夏,李烈钧发起“二次革命”讨袁,失败后魏斯炅逃避追捕到上海,结识了赛金花。赛金花帮助他乔装打扮搭乘轮船逃往日本,他们上演了一出蔡锷与小凤仙式的“逃之恋”,但结局要美满得多。

  1918年魏斯炅重返上海与赛金花结婚,请李烈钧作婚礼主持,大操大办明媒正娶。魏斯炅当时45岁,在江西老家已有一妻一妾,但他在外一向称赛金花为魏夫人。婚礼上赛金花穿着白色“文明纱”,面貌一新。魏斯炅给她取名“灵飞”,寓意灵魂就此飞跃,赛金花至死以“魏赵灵飞”自称。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作为战胜国,北洋政府在中央公园(今北京中山公园)建立公理战胜坊,专门给魏斯炅、赛金花发了请帖出席落成典礼,也许是因为这个牌坊和赛金花有渊源。当年八国联军发兵的主要借口是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清军射杀,德国以此要挟,提出许多苛刻条件,尤其公使夫人一心报仇,态度强硬。据说李鸿章谈判久攻不下,遂请赛金花作说客,女人劝慰女人,终于使公使夫人答应用中国的传统办法赔礼道歉——在东单克林德遇刺处建牌坊。1901年签订的《辛丑条约》,第一款即清廷派醇亲王载沣为头等专使大臣赴德国道歉,并在中国“竖立铭志之碑”。

  一战胜利后,北洋政府认为打败了德国的“强权”,把牌坊移到中央公园,坊额改为“公理战胜”,形制上由七楼缩小为三楼。典礼由段祺瑞主持,现场有人点名要赛金花上台演讲,她最惧当众演讲连忙辞谢。

  赛金花历来自称游说过克林德夫人,但强调是她自告奋勇,李鸿章请她出山的事是没有的。不过人们更愿意相信腐朽的清王朝和李鸿章无能,关键时刻恳求侠妓力挽狂澜,成就佳话。无论京剧、地方戏还是时髦的“文明戏”,都拿赛金花作过女主人公,赛金花也看过这些戏,接受采访时总要指出这些戏的不合史实之处:一是对她和瓦德西的情事“描写太过”;二是夸大她在庚子国难中的作用,“虽十分夸奖我,但于我之良心上,诚为不安”。

刘半农为赛金花严谨作传

  结婚才三年,魏斯炅患急病逝世。在魏之前,赛金花曾嫁过一个曹姓小官员,不到一年病死。算上外交大臣洪钧,三任丈夫都是与她新婚没几年去世,民间盛传她克夫。魏斯炅葬礼在北京江西会馆举行,有人送挽联骂赛金花红颜祸水,令本已伤心欲绝的她十分痛苦。魏氏族人坚决排斥风尘女,将她净身扫地出门。

  赛金花带着跟随她多年的老仆顾妈,迁居天桥附近的居仁里。这里是北京贫民聚居区,赛金花度过了潦倒孤独的晚年,彻底淡出“娱乐圈”,直到20世纪30年代,去世前几年,她突然又成为舆论的焦点。

  起因是1933年,赛金花写呈文叙述庚子年救过人,请求政府免除她的房租大洋8角。以社会新闻著称的《实报》记者敏锐捕捉,报道了赛金花交不起房租的事,一时成为热点,各报争相采访。从这些报道中可以了解到,晚年赛金花对客谦和而不委琐,时刻注意保持自己的身份。曾朴在《孽海花》中夸赞了赛金花眼睛长得美,有记者写道,“赛的眼睛的确好,最称美处,恐亦在此。前人形容眼睛有‘澄鲜’、‘湄霞’等词,‘一泓秋水照人寒’等句,用之赛氏,都非虚誉。她亦颇以此自负,说:‘从没有一张像能够把我的眼神传出。’”

  在所有访问者中,最严谨、最具学术态度的莫过北大国文系教授刘半农和他的学生商鸿逵。刘半农认为赛金花是晚清史上一个关键的线索人物,采访她能挖掘许多历史真相和名人“散叶”。他请京城古琴高手郑颖孙先生出面约请赛金花,赛同意每周抽出两个半天的时间,在隆福寺西口郑颖孙家中接受采访。刘半农细心地想到,赛金花受职业影响应该有睡懒觉的习惯,于是把访谈都定在下午,汽车接送,恭恭敬敬,访谈结束提供东安市场著名饭店的晚餐,这对当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赛金花来说是不错的报酬。

  先后谈了八九次,尚未落笔成稿,刘半农于1934年7月染急性热症逝世,年仅43岁。商鸿逵拿着先师遗留的采访资料不知道怎么办,请示胡适,胡适让他实话实说,作“口述实录”。于是商鸿逵按照刘半农生前定下的提纲,出版了《赛金花本事》,此书至今还是了解赛金花生平的最重要著作之一。

  赛金花感念刘半农对她的真诚尊重,前往吊唁,送上挽联:“君是帝旁星宿,下扫浊世秕糠,又腾身骑龙云汉;侬惭江上琵琶,还惹后人挥泪,谨拜首司马文章。” 她以《琵琶行》中的弹琴女自况,将刘半农比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江州司马白居易,虽然极可能是请人代拟,深情厚意,仍令时人大为动容。

名人争相捐助救国“侠妓”

  在舆论的烘托下,赛金花又成了交际场上的红人,一些聚会、雅集上,主人常以请到赛金花列席为荣,而参加者也乐于前往,一睹传说中的名妓真容。山东军阀韩复榘见到年老色衰的赛金花,大失所望,留下一点大洋就走了,赛金花倒颇有礼仪地答谢:“多谢山东韩主席,肯持重币赏残花。”鸳鸯蝴蝶派著名作家张恨水的一位朋友见了赛金花,感慨“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有白头。赛金花在三十年前死了就好了”。张恨水笑道:“不然,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赛金花确实扮演了“白头宫女”的角色,她应广大听众需求,一遍遍叙述她在庚子事变中的经历。讲得多了,难免添油加醋,前后矛盾,因此有人认为,赛金花不过是个骗钱的老妓女,说话皆不可信。对赛金花传奇最具颠覆意义的说法来自戏曲理论家齐如山(陈凯歌电影《梅兰芳》中,孙红雷扮演的邱如白以齐为原型),他早年与赛金花交往较多,自称“知道她的底细”。当年,齐如山听说刘半农在为赛金花作传,特意跟刘半农畅谈一次,说庚子年赛金花“不过是一个老鸨子的身份,一个公使夫人怎能接见这样一个人……假如说赛金花可以求克林德夫人,试问一个公使夫人有权利答应这种事情吗?她丈夫虽然被害,她不过可以要求关于自己的赔偿,至于真正国际事情,万非她可以主持。这种情形,平常国民不知道,尚无不可……像您这样大文学家,又是留学生,若连国际这样极普通的情形都不知道,未免说不过去。”据说刘半农听后确实有些震动。赛氏去世后多年,齐如山写文章说,赛金花德语稀松得很,他见到赛氏身边出没的德国军官都是中少尉,连上尉都没有,更遑论瓦德西。

  大多数宾客还是愿意同情她,纷纷解囊,缓解她的生活困难。吴佩孚、胡适、梅兰芳派人送过钱物,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李苦禅等画家为她组织过义卖。名人接济她并不只是出于对迟暮美人的怜悯。当时正值“九一八”、“一·二八”事变发生不久,举国上下弥漫着救亡图存的气氛,国民政府不抵抗政策颇受舆论抨击,而赛金花替清廷阻止八国联军暴行的传奇,刚好对现政府构成绝妙反讽。推崇救助赛金花,成了一种政治姿态。张学良曾携赵四小姐去居仁里看望赛金花,说她是一美遮百丑,“荣华富贵如浮云,转瞬即逝,唯有爱国壮举永垂青史。”

夏衍话剧《赛金花》幕后恩怨

  影后胡蝶有意在银幕上扮演赛金花,还想请赛本人也参与拍摄,赛表示她“极愿意上镜头”。有人建议著名导演郑正秋拍摄电影《赛金花》,但郑认为拍此片必须古装,成本太高负担不起。电影没拍成,同名话剧却在文艺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1935年,白色恐怖正盛,左翼剧作家夏衍在上海白俄公寓里躲了三个月。避难期间他创作了多幕话剧《赛金花》,借古讽今,抨击国民政府消极抗日。为了隐瞒身份,他的本名沈端先和过去的笔名都不能再用,便随手署了“夏衍”这个名字,取他的父亲沈雅言名字的谐音。他没有料到,剧本一炮而红,以后的人们都记住夏衍这个响亮的名字,而忘记他的本名。

  夏衍托人把剧本带到杭州再寄回上海,以掩饰行踪。1936年剧本发表在郑振铎的《文学》杂志,引发强烈反响,知名演员间甚至发生不可开交的争演事件:金山和赵丹争演李鸿章,王莹和蓝苹争演赛金花。夏衍左右为难,“出个了和稀泥的主意”:演员为成AB两组,金山和王莹演A角,赵丹和蓝苹演B角。赵丹为人随和,虽然自己很愿意也有把握演好李鸿章,但同意服从大局。蓝苹——也就是后来的江青,却不依不饶。王莹是电影圈有名的才女,能演又能写,很受夏衍和导演们青睐,蓝苹认为自己不比王莹差,坚决不答应演B角,找导演大闹一场不欢而散,最后搭档赵丹也只好退出。

  王莹和金山于1936年11月在上海金城大戏院首演《赛金花》, 连续二十场,场场爆满,观众达三万人次以上。1937年初,《赛金花》在南京演出,剧中德国人审问一个洋务官员“会干些什么”,他惶恐地说:“奴才只会叩头,跟洋大人叩头!”并连连叩头。当时日军入侵,形势已十分危急,观众心领神会,哄堂大笑。台下主管国民党文化事业的张道藩当场怒斥:“怎么能这样演呢?”他的手下立刻响应往台上扔痰盂,剧场大乱。第二天当局就明令禁止了《赛金花》演出。

  不久,国民党中宣部部长邵力子在一次文化界大规模宴会上点评了这部戏,给禁演政策打了圆场。他说把“赛金花这女人描写得那么伟大也是过分的”,她以美色周旋,为洋兵办粮草,是“瓦全”的精神,而“我们的国家现在已到了什么地步?大家都已很明白……我以为《赛金花》自有其禁演的理由了,因为我们现在已不需要‘瓦全’,是宁愿‘玉碎’!”

  禁演风波算是告一段落,幕后恩怨却压抑了30多年。“文革”一开始,文化界就掀起“批判《赛金花》热”,夏衍被打倒,罪名之一是“为妓女树碑立传”,写了“为卖国投降主义效劳的大毒草”;1967年,王莹被打为“三十年代黑明星”、“美国特务”,关进秦城监狱,受尽折磨全身瘫痪,1974年死于狱中;金山1950年和周恩来养女孙维世结婚,1967年以“特嫌”罪名入狱,孙维世随后被捕死于狱中……

死后被汉奸最后一次利用

  就在话剧《赛金花》红遍上海的时候,故事真正的女主角于1936年冬在北平凄凉死去。当时天气很冷,她没钱多加煤炭,抱着破被于子夜气绝。各界人士捐了棺材和丧葬费用。“出殡之日,虽雨后道路泥泞,但沿途摆设路祭者,络绎不绝。”

  陶然亭的和尚捐赠地皮一方,为赛金花建墓。据说她的故交请齐白石题了“赛金花之墓”,但20世纪50年代人民政府整修陶然亭,将赛金花墓和墓碑迁走,不知所终,有人说在“文革”中墓和墓碑都被毁坏。

  现在到陶然亭公园,能够在慈悲庵陈列室寻到一些遗迹:一是刻在石碑上的《彩云图》,这是张大千1933年所绘之赛金花彩像,1937年镌刻入石。二是樊增祥的《彩云曲》石碑,1937年根据樊的手迹刻成。三是《赵灵飞之墓表》。1937年北平沦陷后,出任日伪北平公安局局长的潘毓桂跑到陶然亭,给赛金花立了这块碑,黑色大理石制,高约二米。碑文说她“媲美于汉之明妃和戎”,“汉祚赖以延续数百年”,“其功当时不尽知,而后世有知者”。寓意十分明显,借赛金花暗指自己当汉奸是深谋远虑良苦用心。曾多次访问赛金花的作者瑜寿写道:“这是赛氏毕生所遭遇的侮辱中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

  如何评价赛金花,争论了百年没有答案。可以肯定的是,赛金花并不是民间想像的民族英雄,夏衍甚至说她只是一个“以肉体博取敌人的欢心而苟延性命于乱世”的奴隶,但他同情赛金花,“因为在当时形形色色的奴隶里面,将她和那些能在庙堂上讲话的人们比较起来,她多少还保留着一点人性”。

  生前身后,家国恩怨、政坛风云围绕着赛金花纠缠,表面上她是耀眼的女主角,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历史舞台上一个任人摆布的演员,根据不同时期的政治需要,被塑造成不同的角色。她曾对魏斯炅感叹,台上都把我演成花旦,可我自幼卖笑为生,颠沛流离,是个苦命的人,应该是青衣。